纽约地铁犯罪的死亡螺旋

警察在纽约时报广场地铁站站台上

今年3月，随着有关纽约地铁犯罪行为的报道充斥当地和全国新闻，市长埃里克·亚当斯（Eric Adams）承诺将对犯罪分子采取严厉措施，打击此类事件。然而，一位多产但很少受到关注的视频博主对此持怀疑态度。他在YouTube上说，这让人回想起20世纪80年代犯罪猖獗的糟糕日子，“又是老一套”。

“他不能在没有地铁的地方阻止他妈的犯罪。他可能会让它慢下来，但他不会让它停下来，”这个自称真理先知（他的账户名为prophetoftruth88）的人说。“他怎么去阻止那些要去犯罪的人，比如枪击事件？你阻止不了的。你得在每个地铁站都派个警察。那是行不通的。”

据警方称，这位“真理先知”名叫弗兰克·詹姆斯，就是他周二在布鲁克林日落公园街区的地铁站开枪击中10人，至少还有13人在混乱中受伤，这似乎应验了他自己的预言。詹姆斯已被捕，并不得保释。

纽约地铁大规模枪击案嫌犯詹姆斯

詹姆斯的YouTube频道现在已被删除，里面充斥着各种偏执的言论，包括马尔萨斯预言和种族主义的刻板印象，然而，无论的妄想是什么，他似乎都描绘出了地铁犯罪的现象。犯罪率上升，公众对受到侵害的风险感到不安。从绝对数字来看，地铁中的犯罪数量仍然很低，但对犯罪的感知对公众来说更重要，而在潜意识里加强这种感知，

在周二的袭击之前，其他几起袭击也受到了广泛关注。今年1月，华人女性高慧民在被推落轨道后被驶来的列车撞击身亡，另一名男子在试图帮助一名袭击受害者时跳上铁轨而死亡。今年3月，一名男子在地铁乘客脸上涂抹粪便。2021年，火车上发生了一系列持刀伤人事件。如此可怕的清单还在继续。运营该系统的大都会运输署（Metropolitan Transit Authority, MTA）的负责人指责纽约警察局未能控制犯罪。警方说原因是检察官不作为。

这些故事给人的印象是犯罪率直线上升。在过去的几年中，犯罪率确实有所上升，但这种上升相对来说是温和的。2021年，公交系统内有3918起报警，高于2020年的3411起。这些数字实际上比2019年（4714起）有所下降，但在疫情期间，客流量也大幅下降。（上周，工作日的客流量平均为疫情前每日客流量的55%至60%。）

一个更有用的数字是犯罪率。2021年，《纽约时报》比较了今年前三个月每百万乘客的重罪发生率。2019年，这一数字为百万分之一。2020年上升至1.48 / 100万，2021年上升至1.63 / 100万。作为一个百分比的增长，这是一个陡峭的数字，但从绝对数字来看，每100万人中仍然只有不到两起重罪。在一个通常的工作日，这意味着大约五项重罪。

世界各地的研究一致表明，人们对交通系统犯罪的恐惧超过了现实，但你无法说服人们摆脱恐惧，他们的一些恐惧是可以理解的。部分原因是犯罪的本质——在大城市坐过地铁的人可能都会在某个时刻担心自己被人冷不丁推下铁轨，无论这种想法多么荒唐——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媒体的关注。

正如詹姆斯所说的那样，对地铁的恐惧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在20世纪80年代，纽约和全美的犯罪浪潮达到顶峰，人们普遍认为地铁呈现出一派危险和肮脏的地狱景象。一群被称为“守护天使”的义务警员在火车上巡逻以维护和平，以应对普遍存在的犯罪现象。（该组织的创始人柯蒂斯·斯里瓦在去年秋天的市长选举中败给了亚当斯。）

丹尼斯·肯尼（Dennis Kenney）是纽约约翰杰伊刑事司法学院的教授，80年代在罗格斯大学（Rutgers）读博期间，开始通过调查乘客来研究人们对犯罪和守护天使的认知。肯尼回忆说，当时的地铁系统脏得令人作呕，但是他和他的研究伙伴发现，那里并不是很危险。

“地铁里到处都是涂鸦、小便和无家可归的人，但没有犯罪，”他告诉《大西洋月刊》。在他们的研究过程中，从晚上8点到凌晨2点，他们彻查了所有的列车，但没有目睹过任何犯罪事件。“这很有趣，因为当时，地铁警察告诉我们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一点，但没有人听他们的，也没有人听我们的。他们是对的。”

上世纪70年代的纽约地铁

当时录得的大部分犯罪都发生在学生中间，主要集中在他们上学和放学路上遇到的的小偷小碰。对于地铁不安全的感知主要来源于媒体报道，以及乘客的一种“很少见到警察”的感觉。然而，尽管该市12%的警察在地铁巡逻，但该市只有3%的严重犯罪发生在那里。

包括时任交通警察局长比尔·布拉顿（Bill Bratton）在内的领导人致力于清理地铁系统，这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了人们对地铁安全的印象。他们擦去列车上的涂鸦，冲干净尿液，并试图让无家可归者不再躺在地铁车厢里。（布拉顿后来成为纽约市警察局长，交通警察被并入纽约警察局。）此外，该市的犯罪率整体下降，达到历史最低水平。如果你把纽约的地铁客流量图表和谋杀案图表进行比较，你会看到两者几乎是正好反过来的。城市的谋杀案降低了，地铁乘客则会多起来，想让地铁感觉安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城市安全。

好消息是，将警察淹没地铁系统——这是市长们最喜欢的反应——可能会在短期内帮助人们感到更安全，即使（正如詹姆斯所指出的）你不能完全防止犯罪，因为你不可能在每列地铁和月台上都安排警察，而且这样做将是一种糟糕的资源投资。一个一心一意想要在地铁站开枪的人很可能无论如何都会成功。

坏消息是，如果是地铁以外的因素导致了恐慌，那么交通部门的领导就没有什么能力去解决问题，但仍然要面对后果。犯罪学家发现，当地铁系统很少使用时，地铁犯罪会增加。全美范围内的暴力犯罪正在上升，地铁犯罪也不例外。但是，如果犯罪的增加，以及由此引发的过分的恐惧，使更多的人不愿乘坐火车，这只会增加犯罪的可能性。在发生像周二枪击事件这样的重大事件后，客流量的反弹也会很慢。在伦敦遭受恐怖袭击后，伦敦地铁的乘客数量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恢复正常。

纽约地铁依靠票价来运营，而过去几年的低客流量已经迫使MTA寻求救助。如果引人注目的犯罪事件降低了客流量，预算问题可能会变得更糟。但是纽约市不能只靠汽车来运行，任何曾经在罗斯福大道或运河街遭遇过堵车的人都可以证明这一点。地铁有点像城市的动脉。当一个人的动脉阻塞时，离发生心肌梗塞也就不远了。对纽约市来说，未经处理的堵塞可能会带来同样可怕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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